孜原

Part 1
     “咚咚……空……”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在狭窄的巷弄间，不停回荡。
    “喀……咚咚……”
    “快点，别让他跑了！……”
    “咳咳……呸……”一口猩红的血溅在灰色的斑驳墙壁上，他苍白的手指在墙上摸索着，藏满污垢的指甲狠狠扣住被剥落了大半的墙面，勉力支撑沉甸甸的身体，将身子半靠在墙上，佝偻着，仍止不住下滑。
    “……他往哪边跑了？岔路太多了。”
    “一定要抓住他！我们……”
    巷口一片嘈杂。
    “我们分头找吧，”清朗的声音在混乱中   脱颖而出，轻易钻入人耳，“我找这边……”
    “好！”那人似乎很受众人信任，得到了一致赞同。
    而他在声音入耳的那一刻瞬间绷紧了身子，按捺住咳嗽的冲动，黑沉沉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暗光。
    巷口的其余人朝不同方向奔去，余留下一地清净，似乎什么也没有。
    过了好一会儿，响起了衣摆摩擦戚戚簇簇的声响，在寂静中分外明显，好似在刮人的耳膜。不重的脚步声不急不缓，踏下一步又一步，像踏在人心尖上。
    小巷不长，不消片刻，那人就来到了他身前，低头注视着这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黑影。
    “哈……”那人轻笑了一声。
    他缓缓抬起头来，露出一张沾满血污的脸来，手指刹那攥紧，把拉扯下的石灰块捏成了粉末，然后慢慢放下了手，碎末扬起。
    “你要杀了我吗？”他开口道，嗓子似是受了伤，发出的声音有些粗粝沙哑，但掩盖不住清越的少年声线，明明说着这种沉重的话题，他的语调始终是上扬的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，不像是被追杀的无路可退、狼狈不堪，倒像是拉着老朋友玩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。
    那人不答，走近了几步，手臂贴着身侧，抽出了什么，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。
    他的手又一次攥紧了，指缝间流出鲜血来，鲜红混杂着脏污。
    唰！——一把乌黑的枪直指他的额头，枪身反射出锃亮的光泽。
    他抬眼，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。瞬间，藏匿在暗处的凶狠和野气爆发出来，瞳孔绽开，似乎是闪着幽幽绿光，犹如鬼火，更像是被逼到绝处的孤狼。不经意间呲着牙，白森森的，露出的虎牙本该十分稚气，此时倒又添了狠恶。
    来人对上了那双野兽般的眼瞳，并未被吓住，握枪的手也不曾抖一下，望着他的凶相，反倒微微笑了。
    “小洋啊……”
    话音还未收住，一只锃亮的皮靴已是踏了下去，那人双眼眨也不眨，自然地直视他仿若黑洞的眼睛，脚落下的毫不迟疑，却在快踩住他时，堪堪收住了。枪也被飞快地塞回了腰间。
    他沉沉的眼眸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人。
    那人收了枪，转身就往巷子外走，仍像来时那般，不急不缓。
    似是感觉到一道阴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后背，他在快走出巷子时，回过了头，面色很平静，巷外的一缕阳光恰好打在他的脸上，竟是出乎意料的显得岁月静好。他顶着那道视线，低低嘟囔了声什么，便没入阳光中了。
    “伤的这么重，怕是活不了了，好歹我们共事了那么久，留地府来收了你罢……”
    巷子的角落里，一张恶鬼般的面容隐在黑暗中，他身下的血迹已是凝成了黑色。
    “再遇见的话，非杀了你不可……”
    宛若地狱中传来的喃喃声逐渐低了下去，直至彻底消散。